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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寻仁迹】长干山区的大茅坡场

来源: 酱香仁怀  发布时间: 2024-05-10 作者: 黄黔华
巍巍长干山,群山莽莽,沟壑交错,峡谷与高山台地,落差高近千米。自古至今,仁怀南出通道,必经横亘于仁怀、播州之间的长干山。
今天的仁怀市长岗镇、五马镇、坛厂街道全部或部分,播州区洪关乡、平正乡、枫香镇全部或部分,处于广义的长干山区,总面积约400平方公里。
长岗镇茅坡村,是位于长干山区腹地的村庄之一,在仁怀乃至赤水河流域历史上,是值得记录的地方。很长一段时间里,它被记为“大茅坡场”。

长干山区第一次被记入史料,应是明末的平播战役后,且与茅坡村有关。
【寻仁迹】长干山区的大茅坡场
 
茅坡村
 
明末的播州,土司杨应龙与周边关系不可调和,不断有人告御状后,杨氏急于巩固在播州的世袭统治。作为宣慰使的杨应龙,反应激烈,频繁出兵,攻击与之有矛盾的周邻,收复祖上示弱时被其它土司夺取的领地,甚至血洗綦江城。
长干山区,正是这时被杨应龙夺回。同时被收回的,还有今五马、李博垭等地。为防再受侵袭,他派了儿子杨朝栋镇守该地区。
杨朝栋是一个“狠角子”,在后来与明王朝的抗争中,他于瓮安设下伏兵,诱敌深入,不仅将三千气势汹汹的明军重重包围,还斩杀明将李廷栋,俘虏都司杨国柱等30多名明军军官,并全部斩杀。
这一仗,彻底激怒了万历皇帝。被誉为“万历三大征之首”的平播战役,由此展开。而且,还用上了刚从朝鲜平倭战场缴获的先进火器。
其实,早年被父亲安排镇守长干山区等地时,杨朝栋似乎已做了应变准备,当然主要是为了防水西、永宁土司。他在长干山区依托山形,选择险要之处,修筑了矮子寨、大王寨、马武寨、大屯寨、七窝寨等军事屯寨,驻守过万。这些屯寨,相互呼应,被统称为“长冈屯”。其中,七窝寨、大屯寨在今茅坡村境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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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营盘山遗址
 
茅坡村被杨朝栋看重,连修两寨,皆因此地处险要,三面临崖,背后是宽阔的台地,粮食保障和兵员补充条件好,是易守难攻之地。同时,茅坡还是通往播州腹地的要塞。
但杨应龙和杨朝栋怎么也没料到,被他们委以重任,驻守赤水河岸的陶洪寨、罗村土目,战火未及,就打开防区大门,迎接平播大军。
失去了赤水河这道屏障,1600年农历四月初,仅仅数日内,播州土司在长干山区前沿营寨,全部被攻陷。所谓兵败如山倒,面对强悍的平播大军,茅坡境内的大屯寨、七窝寨等,甚至没发生过橡样的战斗,就很快被明军所占。
当然,这样的战绩,除了赤水河沿线营寨播军临阵倒戈的因素,还要归功于永宁土司。平播诏令发出时,一心想重占仁怀南部区域的永宁土司,摩拳擦掌。此后,永宁土司的军队,在对赤水河及长干山,甚至海龙屯的作战中,发挥了重要作用。因此,才有了李化龙在《平播全疏•叙功疏》中,为其记上一功的机会:“永宁兵亦于(四月)四日攻破李卜(博)垭大地……六日攻破缉麻山、长冈屯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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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隍庙遗址
 
平播战役,结束了播州700年的羁縻之制,实现了这一地区的改土归流。战后,仁怀得以复县,也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。当然,永宁土司试图重回仁怀南部地区的奢望,不仅被李化龙拒绝了,还被要求退出之前侵占播州的土地。
茅坡,成为这场战役的见证者,连同长干山一起,第一次被载入史册。同时,它在军事、交通上的作用,也引起了官方重视。当时,它被称作“大茅坡”。

已故王钦伦先生《仁怀地名——历史人文知见录》称,清顺治年间,清军攻取遵义后,设镇守总兵兼辖仁怀营,大茅坡为仁怀10塘之一,名大茅坡塘,派兵驻防。康熙二十二年(1683),仁怀县门起铺,大茅坡为仁怀县境内11铺之一,名为大茅坡铺。雍正十年(1732),仁怀营改守备为都司,大茅坡为分防新县汛13塘之一,名大茅坡塘,驻兵2名。乾隆三年(1738),裁定铺额,全县裁为5铺,大茅坡铺为5铺之一,驻兵2名,由新设仁怀县管理。
汛、塘,是清承明制,为达到绿营“分”目的,在偏僻但又重要地区设置的军事基层单位。一汛兵,通常在50人左右;一塘兵,通常为2至5人。汛、塘兵的主要职责,一是防守,二是传递重要的军情和公文。
塘一般有五六间房子,牌坊一座,望楼一座,烟墩一座,旗杆一座。从这种设置上可以看出,塘的作用,接近于古代的烽火台。在老一代人叙述的记忆中,直至民国时期,茅坡村外前窿门外的营盘山顶部,有一座类似哨所的建筑。此外,窿门内,还有一个被称作“练兵场”的坝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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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茅坡场遗
 
铺,相对汛、塘,铺的等级要低。这种机构,又称为“递铺”,属于驿站的延伸,为清代邮驿系统组成部分。《钦定大清会典》说,铺的主要职责,是传递一般公文和信件。通常,由一名铺司、四名铺兵负责一个铺,铺司负责登记来往公文、信件,铺兵负责步行送至下铺,所产生经费由国家奏销。铺兵的身份,是征集的民役,而非正规兵士。
或许基于塘、铺的设置,现在很多当地人认为,大茅坡场曾设有驿站。但这一说法,并不准确,因为无论塘,还是铺,都是处于两汛,或者两驿间的转承机构。

地处大道旁的大茅坡,其重要性不仅为官方所用,亦为民间所重。清乾隆年间,赤水河航道疏浚,仁岸形成,川盐入黔。从茅台登岸的盐巴,一路穿过长干山区,运往遵义、金沙、黔西等地,大茅坡是必经之地。逐渐,大茅坡形成了场镇。
清道光年间的《遵义府志》记载说,大茅坡场,逢二、七赶场。
刘会平(千),祖籍江西抚州。其墓碑文载,他清乾隆三十八年(1773)生于大茅坡,年轻时在重庆等地学医,后娶仁寿县女子杨氏为妻。嗣后,携妻返回,“得开药室于大茅坡场”。
【寻仁迹】长干山区的大茅坡场
刘会平墓碑碑檐
 
透过刘会平(千)墓碑文字可以判定,茅坡场至少在清乾隆时期就已形成。而且,清乾隆十年,赤水河航道疏浚后,川盐入黔,已吸引了外省商人在盐道经商、定居,刘会平的父亲,极可能就是此时进入赤水河流域山区的外来商贾之一。
在今天茅坡,可印证外地商人尤其是江西商人较早进入长干山区的,还有曾存在于茅坡的万寿宫。这座疑为早期江西会馆的建筑遗址上,至今仍残留着十多米长的石砌山墙,以及被砸断后丢在乱石堆里的石刻“万”字及图案。

明清时期,大批湖广、江西、川陕商人进入赤水河流域,逐渐由沿河地区向更偏远的山区拓展经营。这些商人,为联络同乡情感、交流信息、教育子女、记住乡愁,在场镇上修建了会馆、宗祠。他们修建的宗祠、会馆,名称上大多不会称为宗祠、会馆,而是以“宫”相称,比如两湖会馆称“禹王宫”,广东会馆称“南华宫”,江西会馆称“万寿宫”,闽省会馆称“天后宫”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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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刻“万”字图案及残存柱础石
 
长岗镇幼儿园茅坡分院,位于茅坡村茅坡组,这是当年大茅坡场的中心地带,是当年万寿宫所在。上年纪的人回忆,民国时期,万寿宫仍保存完整,前面有气派的牌坊。其时,长岗街上因建学校,官方派人从茅坡拆去两栋厢房。新中国成立后,茅坡村小学设在万寿宫剩余建筑中,并在正殿前配建了两栋厢房,作为校舍。
曾在此上小学的茅坡村支部书记杨智春说,被改为教室的万寿宫正殿有三层楼,全木构建筑,雕楼画栋。从原来万寿宫中间天井进入正殿,两侧各有约一米多宽的石阶。“可惜,几十年前全都拆了,一些石碑也被填到操场下。”他说。

据王钦伦《仁怀地名——历史人文知见录》称,明清时期,茅坡街上为通商捷道,人们以服务商旅谋生计,于此建设街房,逐渐形成乡场。场上,住着杨、袁、孙、何、母、张姓居民,有20多户100多人。
茅坡村文化振兴办公室的杨优领、夏正权说,早期茅坡场上,居住的主要是刘、何、王、杨、袁这几大姓的人家。其中,袁家是开铁匠铺的,地点在万寿宫对面。几年前,在他家房屋遗址上,还挖出过一批成品马掌,打铁的墩子,以及大量炉渣;王家是一个大地主,有很多土地;杨家住在后场口方向,也是大户人家,老宅规模很大,有一圈山墙、围墙,前面也有窿门;而关于刘姓,大茅坡场上除了刘会平(千)一族,还有实力更强的刘坤山(音)一族,对大茅坡场的衰落、长岗场的兴起,具有关键性作用。

【寻仁迹】长干山区的大茅坡场

杨家老宅山墙遗迹

 

大茅坡场,晚于长干山区的太阳场,虽不是最早形成的,但却是最热闹的。刘坤山一族是长干山区的人,祖上靠收购山货、趸卖盐巴等积累了家业。到了他祖辈刘岚山,因承建万寿宫有功劳,被推举为大茅坡场的“场头”,负责场镇管理、招商等事宜。
“场头”,是早期川南黔北地区的一种职业。这些人可能是本地人,也可能来自外地,有一定财力、丰富的市场管理运营经验,同时又与官方及地方势力都有关系。通常,他们通过政府拿到批文后,开始自建栈房,或招商共建,开办场镇,在运营管理中获利,有时还会代政府征缴各种税费,维护场镇治安。清末至民国初期的川南黔北地区,“场头”盛行,个别“场头”同时运营多个场。“场头”现象,为该地区的场镇兴起做出了很大贡献。
无独有偶,长干山区之外,怀阳洞附近的坛厂场,其时的“场头”也姓刘。有研究者推测,坛厂场的“刘场主”,可能与大茅坡场的“刘场头”是同一人。
在刘家人的运营管理下,至清代咸同时期,大茅坡场上已有药铺、铁匠铺、油坊、伙铺(旅社)等。遇到赶场天,更是热闹非凡。
同治二年(1863),农民起义军(又称“青号军”)将领谭继虞在桐梓县战败后,转入仁怀县,与清军展开长达四年的“拉锯战”。谭继虞部先后驻扎羊窝屯、公安寨,长干山区的大屯寨、小屯寨、七窝寨等地,与清军作战。
据上世纪90年代编撰的《长岗区志》记载,以及今天茅坡村村民叙述:谭继虞号称“招讨元帅”,驻扎大屯寨,其部唐正卿驻长岗。期间,为募集军粮等,对周边群众尤其是大户人家、商旅时有袭扰。大茅坡场、坛厂场等,因此一度变得冷清。
《长岗区志》记载:大约咸丰六年(1867),大茅坡场“场头”刘岚山为逼走起义军,纵火烧毁了大茅坡场,以使义军无钱、粮、布匹可获。而几乎在同一时期,更靠近羊窝屯、公安寨的坛厂场,也被“刘场头”一把火烧毁,据称目的与大茅坡场一致。
2023年出版的《长岗镇志》中,延续了刘岚山纵火烧大茅坡场记载的同时,又引用其它说法称“长毛贼火烧茅坡场”,但未记时间。同治年初,被称为“长毛贼”的太平军是石达开部,确实活动于仁怀县境内,民间多有该部洗劫、烧杀的传说。
但我们在调查过程中,茅坡村人则斩钉截铁地说,纵火的并非刘岚山,而是其孙刘坤山。“他应该是从外面找了人帮忙,而且经过缜密策划。”杨优领说。
当地人说,当时的大茅坡场,大约有近一公里长。大火同时从两端、中部烧起,“烧了好几天才熄灭”。令人蹊跷的是,尽管场镇上所有街房,以及城隍庙等其它建筑全都化为废墟,而位于场镇中部的万寿宫,却毫发无伤。“刘坤山事前肯定作了安排。”杨优领说,现在大家推测认为,万寿宫是刘家人承建,代表了家族荣誉,刘坤山可能是想将其保存下来,故提前想好了避免毁于大火的办法。

【寻仁迹】长干山区的大茅坡场

万寿宫砌山墙

 
这一切都是猜测。而且,由于缺乏更多资料,我们也无法进一步确认,究竟是刘岚山火烧大茅坡,还是刘坤山火烧大茅坡,抑或太平军火烧茅坡场。此外,也无法确认刘岚山与刘坤山的关系。
大茅坡场被烧毁后,驻扎长干山区的农民起义军,迫于形势先后离开。其中,谭继虞转战仁怀市后山乡芦竹山,后战败被俘遇害。
而大茅坡场,未能因此重整旗鼓——农民起义军离开后,刘家又在废墟上,重新组织赶场两年多,但新的街房却没有修建起来。此时,相聚约4公里外的长岗,一位名叫杨心田的武举,修建起6间街房,开始今天的长岗集镇建设。接着,又有张、曾两家,在附近修建街房,四川商人捐资建设财神庙(又名四川会馆)。
长岗场,由此起步,场期也为农历的二、七。大茅坡场至此淡出。
初建的长岗场,据称人气不旺。后来,场镇管理者带着人,前往大茅坡场废墟,在当年场镇中心地带,挖了几背篼“场心土”,背到长岗场,埋在场镇街道下,长岗场才逐渐兴盛起来。
【寻仁迹】长干山区的大茅坡场
 
长岗街道
 
 
1935年,中央红军长征转战长干山区时,长岗场上先后有赵海清、刘金山、赵树凡开设染坊,同时还经营着织布业、纸火铺等。较大的商户还有黄全兴、甘炳臣、邹荣臣、王赓云、史友山、林洪轩、张银清、梁全山等,分别经营纸火、蜡烛、屠宰等。此后,又有来自四川、遵义等地人,在这里开设糖果铺、小百货铺、客栈等,而布匹生意则逐渐为遵义县枫香镇人把控。1946年,从外地来的吴世勋夫妇,在长岗场开设西医诊所,用西医、西药为群众治病,还能实施简单外科手术,但西医昂贵,一针盘尼西宁值价400斤稻谷,群众用不起。
关于“场心土”,是今天茅坡村村民的说法,无资料记载,仅记于此。有趣的是,同时期被烧毁坛厂场,在清光绪初年,由“刘场头”迁移到下场口,即今天的坛厂老街一带,重振辉煌,并进一步扩大。
据资料记载,新中国成立初期,长岗场已有百户人家规模,长约一公里。遗憾的是,1954年,因一户人家在熏烤病死猪肉时失火,导致大多烧毁,老街房仅存寥寥数间。

火烧大茅坡场后,原来的商人和住户,大多迁移,未再返回,刘家则无讯息。不过,也有个别大户重返,在附近建房,继续长干山区的商业传奇。

【寻仁迹】长干山区的大茅坡场

何家即是其中之一。据称,火烧大茅坡场后,何家搬迁到了原来大茅坡场边的一处山脚,开了榨油坊,被称为“高山何家”,也叫“何家井”。至民国时期,其实力更大,成为一方保长,常年雇有多名长工,还有10多条看家护院的枪。
当地部分村民传说中,何家后来与另一地主家陷入纷争,疑被后者“做手脚”而衰败。不过,关于何家的悲惨结局,也有人说是土匪所为。毕竟,民国末至新中国成立之初,长干山区匪患严重,甚至发生过土匪公然抢劫过境解放军服装、枪支,武装攻打政府机关的事……
今天,已面貌一新的茅坡村,是酱香酒原料有机高粱种植基地,4000多亩订单高粱,以及生态养殖等,是2000多村民增收致富的源泉。走在乡村振兴道路上的茅坡,对未来有着自己独特的思考。
【寻仁迹】长干山区的大茅坡场
 
茅坡村高粱种植基地
 
茅坡村村支两委十分珍惜大茅坡场的历史。他们将“文化振兴”,作为乡村振兴的工作重点之一,组建了村文化振兴办公室,负责村里的文化发掘、梳理,还创作了《大毛坡传奇》的系列短视频,在社交平台开展传播,引起关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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